市场犹如多米诺骨牌，内部规律在外部不可知因素的推动下，愈发波诡云谲。
在时尚奢侈品领域，最接近于艺术品的，莫过于一向以工艺静密性、市场稀缺性著称的奢侈腕表，这也是为什么二手腕表市场在过去一路水涨船高、不断成为当代高净值人群投资收藏的首选。
但近段时间，受累于加密货币市场的崩盘，二手腕表似乎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打击。尤以劳力士、百达翡丽等奢侈腕表品牌在二手市场的表现最令人担忧。为什么加密货币崩盘，奢侈腕表跟着接连下挫？其内在联系是什么？
其实，不仅二手奢侈腕表价格暴跌，二手市场突然充斥着很多曾一表难求的热门表款，正在被期望挽回损失的“不愿透露姓名的买家”寻求出售。这种现象是全球性的，并已经蔓延到中国市场。
“不愿透露姓名的买家”或是这场迷局的“始作俑者”。此前，加密货币市场飙涨，催生了一批新的奢侈品买家阶层，让劳力士 、百达翡丽等奢侈腕表价格急速攀升。而现在，加密货币市场血雨腥风，加之传统市场的疲软渗透到加密货币领域，加密货币的崩盘自然影响到其他投资和消费领域。
消费行为的背后，无外对应的是实用价值、收藏价值、投资价值等不同维度的价值兑现。而加密货币即便是牛市依然起伏偏大的市场行情，吸引了大量投机主义。这与高端腕表天然具备收藏属性所对应的投资价值获利者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重合。
但，显然这个所谓“加密货币崩盘带来高级腕表泡沫破灭”的“今夏最热事件”，也并不只是因为同一批投机主义在两个市场同时急兑。
那么曾经“一表难求”的热门表款，所遭遇的打击是致命的吗？二手腕表市场或整体腕表产业要面临的，是短期阵痛还是长期影响？
据多名专业分析师和业内人士向 WWD 表示，少数热门表款的价格确实因加密货币市场崩盘而下降了两位数，但并不能代表二手腕表市场、或整体腕表产业对自身价值的失守。
二手腕表市场研究平台 WatchCharts 创始人 Charles Tian 向 WWD 说道：“这些经历着剧烈价格波动的热门表款其实是一个非常小的占比。经过对 21000 款腕表的研究调查、以及平台用户的交易情况，当下引起业界强烈关注和讨论的腕表仅有 0.1%。”
奢侈腕表电商平台 Chrono24 创始人兼联合首席执行官 Tim Stracke 所说：“这主要是‘顶级品牌’的热门表款。”
经历剧烈价格波动的热门表款只是很小占比
Phillips Watches 欧洲大陆和中东部门负责人 Alexandre Ghotbi 向 WWD 表示：“劳力士、爱彼表和百达翡丽是业界公认的‘黄金保值标杆’，但也有很多品牌在二手市场的表现越来越出色，如 F.P. Journe 早期的 Lange、Cartier Crash 或 Vintage Tank，江诗丹顿的 Overseas 等，一直在以高于公价的价格区间出售。”WatchBox 执行主席兼联合创始人 Danny Govberg 还提到了 De Bethune 和 H. Moser & Cie.，The Real Real 腕表销售经理则指出 Bulgari 和 Cartier 在过去一年的二手价格有所攀升。
江诗丹顿 Overseas 纵横四海系列
在战略合并和收购咨询公司 Ortelli & Co. 的管理合伙人 Mario Ortelli 看来，将最近的价格浮动纯粹归咎于加密货币崩盘，是不准确的。Mario Ortelli 指出，地缘政治不确定性、经济衰退等不利信号，也对二手市场价格产生了严重影响，“腕表同艺术品、古董汽车等藏品一样，都会随经济周期的变化－－通货膨胀、高失业率 －－ 而面临不同程度的价格波动”，Mario Ortelli 说道。
除此之外，通过对全球二手腕表市场近几年来的持续增长势头、以及腕表产业面对疫情及全球经济局势的消费弹性来看，加密货币的崩盘对于腕表产业来说或许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打击，但并不足以对二手腕表市场越来越充满确定性的未来前景、以及高净值人群的投资收藏热情带来太多长期影响。那些会怒火中烧的，也只会是在临近 2022 年春季高峰时才刚刚入手，并希望在短期内实现获得盈利的人。
摩根士丹利与 LuxeConsult 合作发布的钟表行业年度报告显示，2021 年钟表行业销售额达到 223 亿瑞士法郎（约 216.6 亿欧元），其中位列首位的劳力士以 80.5 亿瑞士法郎的成绩创下成立以来销售额最好的一年。瑞士手表工业联合会数据也显示，瑞士手表出口额在今年上半年继续保持了过去 8 个月的上涨趋势，同比增长 11.9%，总销售额为 110 亿瑞士法郎，约合 113 亿美元，这也是瑞表出口销售额首次在半年期内突破 113 亿美元门槛。
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18 年至 2020 年间，中国钟表市场规模一直呈现连续高增长，2020 年中国钟表行业市场规模为 2072.3 亿元，其中二手钟表市场规模比重就超过半数达到了 1201.9 亿元。而在 2021 年，除了智能腕表（46.5%）和年轻潮牌（44.6%）的占比逐渐增大，小众品牌逐步被大众接受，占 16.9%。
通过二手奢侈腕表交易平台 WatchCharts 对交易活动最频繁的 30 个热门款式数据观察也能发现，虽然过去 6 个月有 15.5% 的下滑，使它们回到 2022 年 1 月的水平，但如果从一整年的情况看仍然上涨了近 14%，而且自 2019 年以来已经跃升近 90%。2022 年上半年，Chrono24 的交易量同比增长了 50% 以上，奢侈品转售平台 Vestiaire Collective 也表示，腕表类别的销售额没有出现放缓的迹象。
Chrono24 在 2022 上半年交易量
同比增长了 50% 以上
不仅整体腕表产业或二手市场的销售额没有放缓，奢侈品巨头和越来越多专业腕表品牌对于官方二手业务的投入，也呈现出愈发强烈的热情，并大大提振了二手腕表市场在未来的确定性。
2022 年 8 月开始宝齐莱与苏富比达成合作，通过苏富比在线市场推出二手腕表平台，这些二手腕表将由宝齐莱手表专家进行官方鉴定、检验和认证。苏富比全球奢侈品部主管 Josh Pullan 还对此表示：“新一代数字原生收藏家越来越乐于在线购买。手表是我们 18 个月前引入在线市场的首批类别之一，我们看到这一类别的收藏需求与我们的核心拍卖业务一致。”
继 2018 年完成对二手腕表电商平台 Watchfinder 的收购、纳入旗下数字渠道业务部门后，历峰集团不断将旗下高端腕表品牌伯爵、沛纳海推出二手业务，去年同属于历峰集团旗下的 Net a Porter、Mr Porter 与 Watchfinder 达成了合作，共同销售二手腕表。还包括去年年底获得 1.65 亿美元融资的二手腕表平台 WatchBox；德国二手腕表在线平台 Watchmaster 对巴黎高端二手腕表零售商 Montres Modernes et de Collection 的收购等等。
一边是势头强盛的消费活力和市场背景，一边是奢侈品集团及腕表品牌不断加快的二手市场整合步伐，与其将当下的波动视为市场动荡、不如将其看作一种市场调节机制。接下来，二手腕表市场或许能更彻底地褪去那层“灰色”外衣，进入更加健康的发展阶段。
“过去很长时间，由于中间商所带来的‘溢价中的溢价’，那些奢侈腕表品牌的热门表款，使市场一度失去了合理性”，咨询公司 LuxeConsult 的创始人、钟表业资深人士 Oliver Müller 说道，同时他还对接下来的“市场修正”表示非常期待。
中国高端生活方式专业研究和咨询机构要客研究院院长 Ting Zhou 也认为：“关于二手市场的泡沫，事实上早就非常明显了，现在‘狂欢’或许要结束了。”
腕表电商平台 Chrono24 创始人兼联合首席执行官 Tim Stracke 也对当下正在发生的二手腕表市场的整合调节现象表示认同，从腕表产业的整体大局观来看，他还指出：“随着这些热门表款价格逐渐回归正常，也为更多其他品牌和其他款式带来了攀升空间。”
Tim Stracke 提到了在 Chrono24 上出售的 Omega Speedmaster 系列，得益于和 Swatch 前段时间达成的合作、使在 Chrono24 上出售的 Omega Speedmaster 系列的需求和价格都有所上涨，此外 Cartier 和百年灵腕表系列也正在呈现出愈发强劲的消费需求。
即便百达翡丽、劳力士等顶级品牌的热门表款的价格暴跌已摆在眼前，但 Tim Stracke 也指出，热门表款价格的下降，或许恰恰能带动这些顶级品牌其他系列的销量，就如劳力士的 Submariner 系列。
香港钟表平台的创始人兼 CEO、Wristcheck 的创始人 Austen Chu 认为，同处一个市场修正调节期内，其他子类别，如古董表或独立品牌受到的冲击要小得多，就如 E.P.Journe 等许多独立品牌仍取得了难以置信的拍卖成绩，MB&F、Moser、Urwerk 和 Akrivia 等独立品牌的二手价格也在逐步实现稳步上升。
归根结底，对于那些曾经一表难求的顶级品牌或热门表款来说，属于它们的黄金时代真的会结束吗？Oliver Müller 对此表示：“40 年来 Daytona 几乎是所有人任何人心目中最为神圣的一款。”Tim Stracke 也表示，这些热门表款的自然需求向来有增无减，当下的价格波动或许只是它们进一步攀升前的短暂喘息。鉴于过去十年二手腕表市场平均每年 10% 的涨幅，他预测未来仍将持续增长。“尤其是在通胀的情况下”，Tim Stracke 说道。
F.P.Journe
上个世纪的商战中有一些传奇陨落一直被反思至今：干掉百年柯达的不是胶卷公司，而是数码相机；干掉数码相机的也不是竞争对手，而是移动手机。同样拥有百年历史的高级制表业，因为加密货币的崩盘带来来震荡，已经避无可避。因为时尚消费的底层逻辑始终是围绕消费市场做生意，而高端腕表尤其是因为具有收藏价值而连带兼具投资属性顶奢腕表，和动荡不安接连溃败的加密货币，有着部分重合的持有者。
也如同柯达大象转身，昔日“胶卷大王”在 2020 年疫情凶猛那一年获得了美国政府 7.65 亿美元贷款转型医疗、实验耗材等领域，又在 2022 年进入动力电池行业。诚然，观念改变是企业生存王道，但对于时尚消费而言，始终围绕消费者的同时，如何回归本源，也是在变幻且动荡的市场中需适时思考和应对的策略。WWD
（感谢 Lily Templeton 对本文的贡献）
撰文 yalta、Li Jun
编辑 yalta
图片来源 网络